陈归

记师父

  京海的夏天最难熬,早年局里没空调,下班后总是几个人挤在师父家加班讨论案情。师父的房子是单位分的二室一厅,除了一张书桌几乎没再添置家具。板凳不够索性各自找地方席地而坐,几个高矮不一的板凳拼起来当一块凹凸不平的矮长桌,学着师父一人拿一个软黑皮笔记本写写画画,偶尔垫到两个板凳交界处笔尖一溜就划出老长。人人肩膀挨肩膀,天南海北的口音,七嘴八舌的吵。


  英雄,烈士,去医院认遗体那天安欣是这样对师娘和孩子说的,我说不出口。孩子打小怕生,不碰遗体,也不接小五的纸巾,立在太平间一角,低着头静悄悄的,一点碎散的啜泣声也被师娘撕心裂肺的哭嚎淹没了。

  师父的遗物并不多,留在家里的就那么一点,至于有无非法所得藏匿在其他地点凭我一人已经无从查证。我和安欣站在客厅看师娘和孩子坐在床上慢慢叠着师父那几件外套,午后阳光照着扑起的细灰,孩子不时抬头望一望我俩,目光被厚重刘海挡住一多半。如今的京海只要有人动动手指,便能把师父甚至是徐江这样的人抹杀得无声无息。作为唯一一个听过师父遗言的人我实在说不出英雄烈士 光荣伟大等字眼,我只有节哀,珍重。这次师娘还是送我们到门口,没说再来。

  第二天有人给刑警队送东西,说是放下就走了,以前也不是没有过,我们只当谁家里人又来送饭送伞。下班后我出去一看,东西还在那,是我和安欣送去师娘家的牛奶鸡蛋被原样退回来了。

评论

热度(2)